51岁的王燕(化名)遭遇了“杀猪盘”。在骗子向她亮起屠刀之前,警方曾连续三天向她打了电话,她也据此跟骗子对峙。但在对峙过程中,她被骗子说服,最终被骗走了十五万元。这十五万元,是王燕三十多年工作所攒下的公积金,也是她为闺女在省城买房所积攒的钱。
“缘分”
2月17号,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。湖北潜江的王燕通过了“许华良”的好友申请。她记不清通过的原因,或许是被他的头像所吸引——穿着白衬衫,理着平碎发型的男子,照片背景隐约看出是个装修不错的办公室。又或许,是退休的日子太无聊。总之,他们成为了好友,王燕给他发了第一条信息,“帅”。
许华良告诉他,他是江苏苏州人,通过群聊添加的好友。“这是一种缘分。”他说。
两人最初的聊天并不密切,第一次聊天,许华良以不方便为由主动结束话题。在进入“正题”以前,许华良找过王燕两次,有意无意地询问王燕的工作情况、收入状况。
终于,3月29日,许华良在成为王燕好友的第40天开始进入正题。他向王燕发送了名为某某团队的链接,“或许对姐姐你有帮助。”
词条显示,该团队是某某理财分析团队的简称,是为个人理财、家庭理财、企业投资提供专业、优质、高效、安全的服务交流平台。是业内知名的国内华中地区最早的理财分析师精英队伍。目前,该词条仍可以查询。
许华良称,该专业团队能保证盈利,且利润在15%左右,“当天投资,当天提现”,“资金可以自己全程掌握”; 且项目均来自国家,受国家支持的体彩。
面对许华良“热心”的推荐,王燕提出了两个疑问,“要投资吗”与“会亏损吗”。许华良的回复是,只要单笔投资额大于一百就行,并表示如果出现亏损,团队会赔付至指定卡;不过每一笔盈利的交易,需要向团队支付利润的4成作为佣金。
许华良以退为进。他以自己为例,“我也做过XX币,疫情期间,被割过韭菜。做项目关键是这个提现功能。”
“我看好的就是它门槛低,一百也可以起投,而且是当天投资,当天收益,当天提现。资金进出非常灵活。”
他不强求,“你可以注册一个账户,投资一百试试,看看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。如果和我说的不同,就请你将我和平台APP删掉就可以了。”
他还会生气。“赚钱都要我一次又一次说,如果你没有兴趣直接和我说就可以了,我绝不会和你再说第二次。”
在王燕没有明确反对后,许华良将王燕拉入了一个名为“团队会员78群”的微信群。许华良介绍,群里每天都会发送不同金额的“合买彩票订单”,跟单成功,则可以获得双倍订单额的钱,但须支付订单金额的40%给团队,不成功则团队返还所支付的金额。
比如100元的订单,需支付100元跟单,跟单成功则获得200元,同时支付团队40元,跟单失败,则由团队返回跟单支付的100元。
许华良一直向王燕表示,自己不缺钱,这是在带她赚钱,并不是向她要钱。 “赚钱就像大河里挑水,一个人是挑不完的,有机会告诉你也没有关系的。”这样相似的言论,贯穿了与王燕的整个聊天。
在许华良的极力推动下,王燕做出了投资一百元观察的决定。
预警
这是王燕的第一次跟单,在转入100元后,她收到警方的电话。警方告知,已监控到她与疑似电信诈骗的账号存在金钱交易,并询问她近期是否参与过他人推荐的网络投资,向不明账号转账。
王燕心虚了,她回答没有,随后主动挂断警方电话。她质问许华良,为何一转钱就有警察打电话过来。许华良回复,“玩五块钱的麻将都会被警察说成是赌博,不需要回答他们,等下自己惹一身麻烦”。他建议王燕拉黑110的电话。
王燕听信了许华良的说法。第二天,警方再次来电时,王燕否认自己参与过网络投资。“我是不会被骗的。”她对警方说。
第三日,警方继续来电,并提出到她家里来。王燕谎称自己不在家,一再强调自己不会受骗。面对警察再三的来电,王燕认真考虑过拉黑110。
就这样,一个星期里,她充值了15万元,账户上显示,收益7万(虽然按照15万的60%应是9万),共计22万。她提现了两次,共计20元,这让她相信,这些钱是可以提现的。
“老是被警察打电话,心里有点慌”。4月13日,她计划从跟单账号中提现5万元。输入密码后,页面显示“提现成功”。王燕松了口气,但她很快感觉到不对劲——页面上显示提现成功,手机里却没有收到到账的提醒。
据聊天记录,当日11点11分,她将疑惑告诉许华良。许华良回复,“输错了是转不出来的”,随后不再回复。12点17分,她向团队负责人李老师询问,接着她加入的团队会员78群被群主李老师解散了,“真的就是1秒钟(内解散的),可能1秒钟都不到”,“当时脑袋就懵了”。
4月13日下午,王燕拨通110报警。
在潜江市向阳派出所里,王燕得知了她遭遇的是“杀猪盘”。“杀猪盘”式电信网络诈骗犯罪与以往“全面撒网”式电信诈骗犯罪不同,“杀猪盘”的诈骗对象极为明确,诈骗分子会把受害人当“养猪”一样,在受害人最“肥”的时候,进行“宰杀”。
自责
王燕51岁了,从国企退休不到1年。投进去的这15万,是她工作半辈子攒下来的公积金,也是给女儿在省会城市买房的本金。
她想工作,想赚钱,想给女儿买房,为此还在退休后找了一份开叉车的工作,后因工作环境不好未能成行。
得知消息后,女儿从省会城市赶回来,她为自己曾向母亲提起想买房的事情感到懊悔。她其实从没想过让退休的母亲再去工作,她称,若不是被骗了15万,首付已经快凑满了,“完全不用她着急出去赚钱”。
王燕七十多岁的老母亲也从家人异样的表情里察觉到出事了,追问之下,她得知女儿被骗了。家人害怕她生气,将被骗金额谎称为5000。尽管如此,老太太依旧生气。据王燕女儿称,老太太曾表示,若被骗金额超过一万,她就不认王燕这个女儿。
“外婆七十多了,在路边捡几个瓶子换几块钱都能高兴半天的,如果告诉她,家里怕是真要出事了”。
尽管家人没有过多的责备,王燕却陷入了自责。常哽咽道,“我怎么这么蠢,我怎么这么蠢”。
4月13日,王燕发现受骗,向警察报案。次日,她准备寻找工作,外出赚钱,“我要把丢了的再给补回来才行,毕竟闺女也老大不小了”。(文中出现的名字均为化名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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